黑云压城城未必摧 大宗商品交易所危情发酵

十月最后十天,来自北商所和北油所的紧急业务调整,不过是这个乱象丛生的行业再次拉响监管警报的某种反应,但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大宗商品抛售潮来袭
大宗商品抛售潮来袭

十月最后十天,来自北商所和北油所的紧急业务调整,不过是这个乱象丛生的行业再次拉响监管警报的某种反应,但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2008年7月8日晚9时许,彼时距北京夏季奥运会宏大的开幕典礼只剩下一个月。在专程为这个全世界最受瞩目运动会兴建的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当郭远峰仓皇登上飞往美西洛杉矶的航班时,这个中国期货业的草莽高手,这个一手创办号称“功能最强大”交易所—华夏商品交易所的总经理清楚地知道,他的潜逃之路,开始了。

现在是“郭远峰时间”

无论是钢铁、煤炭还是石油、棉纺,特别是林林总总的农产品,只消支付10%-20%保证金,即可大比例放杠杆购买所谓现货,并通过B2B、B2C和C2C三个电子商务平台完成交易。20万人裹挟着超过10亿元人民币的资金,一度疯狂涌向位于京城西城区北环中心的华夏总部所在地。

庞氏交易?非法保证金交易?被高额回报承诺激发的眼球充斥着血丝,亢奋到发烫的两耳早容不下只言片语中的质疑。哪怕超长周期的玉米、大豆牛市行情已在不断逼空,哪怕曾经资金进出自由的游戏,也在数月前改变规则。直至在戊子鼠年小暑的次日,郭氏与1.7亿元资金一同不见了,没有了,消失了。

7年过去,这宗轰动一时的案子淡出了很多人的视野。只有当年的受害者还在为2011年5月北京二中院的相关判决耿耿于怀:作为第一原告的郭远峰的姐夫及华夏商品交易所两位副总经理和三名普通员工分别以“非法经营罪”判处三至七年有期徒刑。始作俑者的远遁肯定让人气结,但又能如何?在乙未羊年,北京甚至再度赢得了奥运会的主办权,当然这次,是在冬天。

很难说郭远峰之于华夏商品交易所的操作手段,是否如二战时著名的恩尼格玛密码—夹杂了太多的“哑谜”,但有一点非常清晰,他或者它至少留下了两份遗产:有些人从中看到了游刃于期货和现货之间,地方政府对于商品定价权的渴望和普通百姓对于财富高速增殖的欲望之间,包括金融手段创新和金融监管到位之间,存在着太多可兹利用腾挪穿越的虫洞。

而另一些人,主要是高层政策制定者,则敏锐地发现这种完全脱离实体经济,以平台面目锁定大批信息不对称投资者的投机离子加速器,将会令2008年的那次风波被不断复制。

正是后者这种担忧,导致了2011年、2012年关于清理整顿各类交易所的38号文及37号文的相继出炉,之后又在2013年出台了《关于禁止以电子商务名义开展标准化合约交易活动的通知》。

同时,由中国证监会牵头23个部委参加的部际联席会议,开始对中国逾一千个商品交易所采取逐一审核,其中两百家最终退出了市场。

万请留意,这个联席会议动用到的部委,规格之高数量之多极为罕见。面对地方诸侯及于自身利益的反弹,以及各交易平台背身能量通天的势力,中南海几乎吹响了集结号。当然,“团治”也为博弈妥协留出了足够空间。

黑云压城,城却未必会摧,何况郭远峰这位创造过日成交30亿元人民币天量的人物,似乎从未远离。他就像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邓布利多校长,培养出了更多的学徒。

根据指导性文件,尽管集中竞价方式且不管是否标准化合约已成为不可碰触的天条,尽管从期货回归现货并不得频繁交易的宗旨被反复强调,尽管部分伪做市商和分散式交易柜台的行径遭到严厉通报,以至于当了出头鸟的江苏宏平大宗商品交易市场总经理再也没有机会出逃。

可重要的是,通过部级联席会议审核并得到地方政府强力背书的“幸存者”,没有停止扩张的步伐。不仅开张时毫无忌惮地请出央视经济频道主持人及国内外金融界著名人士站桩祝福,非传统方式理财产品的花样翻新更与之前的不同大宗商品交易完美整合。

从北京到上海,还有太原、乌鲁木齐、昆明、大连一干中心城市;从传统纸媒广告栏到新兴微信群,或许就在你打出租车时无意听到的广播,以国际行情名义,以混合制名头,“夺回定价权,寻找价格锚”的名片自然依旧管用。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交易所的警报

七年之后又一个7月,同样的情节行进,更坏的故事结果。

随着昆明泛亚有色金属交易所资金链条出现问题,还是20多万人,地理直径却已放大至27个省份,资金规模放量至430亿元人民币。中国大宗商品交易市场再度面临“郭远峰时间”。

只不过这一次,主角换成了51岁的单九良—你也可以简称他为396,那些在网端开吧建群的苦主为防止删帖赠予他的别号。

至于其他重要配角,33岁的大连东北亚贵金属交易所创始人陶行逸—一个在开张之际被杰姆·罗杰斯恭维“有机会入主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同样神秘崛起又同样正饱受非议的人士,当第一名。

这个名单还会很长,江苏大圆银泰贵金属交易中心、广东贵金属交易中心的主事者和不少主要会员单位,都忝列其中。

过去有多少人趋之若鹜,现在就有多少人恨之入骨。以泛亚为例,8月22日,行踪飘忽的单老板被投资者愤怒地摁倒在上海金贸大厦湿漉漉的大理石地面并随后强势“扭送”至上海警方;9月21日,可能的财富损失者进京横陈在中国证监会的办公大楼门前,这多少让因股灾和救市成为众矢之的主管机构备感压力。毕竟,那些“交易所”的批准或还需要涵其在内部级联席会议通过,而“交易中心”的点头大权,却主要在地方政府。

一个事实是,针对泛亚和东北亚贵金属交易所,中国证监会下属当地证监局都曾提前发出预警。对于该会而言,三个月的整顿可能已是权力使用的高际线。论到牌照吊销,恐绝非一家能够话事的。

整个事态的戏剧化转折,出现在10月下旬的发轫之时。10月20日,商务部发言人沈丹阳关于该部从未审批过任何一家交易市场进行过石油、原油交易的讲话,以及次日证监会官网上“警惕以商品现货市场子交易平台名义违法集中交易标准化合约陷阱”的文章,掀起轩然大波。

摘清自己固然,照本重申亦情理所在。不想,两家拥有国资背景声名显赫的机构北京大宗商品交易所和北京石油交易所旋即变成靶标。北京?北京!哪怕咖啡馆与广场有三个街区,就像霓虹灯到月亮的距离。

一周之后,北商所宣布针对现货白银共8个品种不再开立新仓,而北油所则称停止成品油现货报价交易开立新客户业务。

同一时间,一方面昆明方面不断加快对泛亚的处置进程—这相当不易,不在少数的投资者至今坚持要本息全返式的刚兑,只因为他们购买的是“理财产品”;而另一方面,热闹一时广播中的现货白银、原油成品油投资推荐广告,突然间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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